七分风月

叶白衣×温客行

顾湘找过来的时候，温客行正在与叶白衣绊嘴。

他们一个“小蠢货”一个“老怪物”的掰扯着，就为了究竟是秋露白更好喝还是竹叶青更好喝。

温客行囫囵喝下酒，一副“你听我瞎掰”的样子，做得一派正经姿态，“日华煎露成真液，泉脉穿岩咽细流①。这秋露白啊，色纯而性烈，又添了两分甜味儿，可谓是酒中佳品啊。”

“喝酒要什么甜味。”叶白衣没好气地瞅了他一眼，一双筷子飞快又不失优雅地舞动着，“好酒就该如苦竹，清香味苦，余韵悠长。”

“人生已如此苦涩，”温客行做作地啧了一声，又将手中的白玉扇打开，端的副风流不羁的模样，“便是秋露白这样带着甜味儿的酒，才能叫人‘老怀磈磊行浇尽，三径黄花两玉舟②’啊。”

“哎呀主人！”顾湘扑腾着在温客行身旁坐下，又扒拉着他的衣袖，一副十分着急的样子。

温客行没好气儿地合扇敲了两下她脑袋，“你这丫头。早与你说过了，既来这人间走一趟，便也该学着些姑娘家的样子，怎还是如此冒冒失失。”

“主人！罗姨她们——”方得知罗府被高崇带人给端了，顾湘便赶着来给温客行报信，一时没注意他身边多了个人，这一打岔才见着叶白衣在一旁大快朵颐。

又转头望了望，便见周子舒坐在对面，优雅从容地喝酒进食。

她愣了一瞬，而后脱口而出，“主人！你这什么时候又捡了个小白脸啊？”

“你叫我什么？小白脸？”叶白衣放下筷子，擦了擦嘴角，“你这小丫头，长得是挺水灵，就是跟你主子一样有个不好使的脑子。”

“小白脸，你……”顾湘手舞足蹈的便要同叶白衣比划比划，却被温客行拽住。

他屈指又敲了两下顾湘的额头，“说你眼神不好，你还真是越来越不好。这老怪物打我和阿絮两个都有余，你还想同他比划？”

说着又取了双干净的筷子给她，带着些怀念与愧悔，轻轻揉了揉她的额发，“你说的事我已知晓，放心吧，她们不会有事。”

“看你这满头大汗的，先把饭给吃了。”

“哦。”顾湘也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，她只知道主人说没事就一定不会有事，既然没事，她便也心安理得地用起饭来。

倒是周子舒在一旁蹙起了眉头，愈加困惑。

他是一向知道温客行同顾湘从来不是什么普通主仆关系的，与其说主仆，毋宁说兄妹。

但两人相处中，却又实实在在是顾湘照顾温客行更多一些，可此次他却见着，温客行举止中竟带着些失而复得般得小心翼翼。

委实是叫人不能理解。

可也没等他将此事琢磨透，便见叶白衣放下酒杯，盯着他腰间，然后伸手指了指白衣剑，“你这剑给我瞧瞧。”

周子舒一愣，下意识将手覆上剑柄，这白衣剑是秦怀章传给他的，乃昔日魔匠容长青所造。但自从师父仙逝，他带领四季山庄加入天窗，便鲜少使用，江湖后辈应当没有几人能识得。

叶白衣却只当他是不肯，虽然语气算不得好，却也难得解释了两句，“蠢材！你以为我要抢你的剑啊，小人之心。”

说着还忍不住带上了秦怀章，“跟你那不成器的师父一个德行。”也不管周子舒一脸的不忿，接着道，“我不是告诉过你吗，我是叶白衣。”

叶白衣，白衣剑。

周子舒心下一惊，蓦地瞪大了眼，难怪叶白衣看上去是个少年人的模样，却有着深厚到让人无法窥探的内力。

原来他本就是活了百年的长明山剑仙，叶白衣。

“晚辈眼拙，还望前辈见谅。”

这把剑原本便是他送给秦怀章的，如今别说是看，便是取回去周子舒也无话可说。

顾湘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温客行，“主人，这老怪物到底什么来头啊，怎么周子舒还叫他前辈？”

“老怪物也是你叫的？”温客行没好气儿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。

便见那边叶白衣又将白衣剑重新扔还给周子舒，还顺手给他号了下脉，然后摇了摇头，“经脉已尽数枯竭，便是神医谷谷主在世，怕也回天乏术了。”

他一时也有些命运无常的感觉，几十年没有下山，不说那些曾经的故人，就连故人的后人竟也要赶在自己前头去见阎王了。

温客行望他一眼，又转头对顾湘意有所指地道，“反正是把不知活了多久的老骨头了。”

“嗤，小蠢货。”叶白衣原本那点子物是人非，满目山河无故人的感叹，被温客行这么一搅和，瞬间便没了。

他白了温客行一眼，又想起先前他说过已有治周子舒的头绪，不免提起了些兴趣，“你先前说对他这病有些头绪，说来听听。”

温客行支手撑在桌上，侧头笑盈盈地望着他，“诶，老怪物，你这是要套我的话啊。”

“主人，你什么时候还会治病了？”顾湘叼着只鸡腿，好奇地望向温客行，却只得到个不轻不重的爆栗。

温客行满脸嫌弃地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油脂，“好好吃你的饭，这么大个姑娘了，还像个小孩子一样，没有半点吃相。”

顾湘便冲他做了个鬼脸。

叶白衣一时恍惚，似乎有些说不出的怀念。

片刻后又摇了摇头，失笑道，“你同我说，我便再答应你一件事。”

“哦？”温客行挑了挑眉，笑盈盈地凑近叶白衣，悄声道，“我是不会，但我知道有人有办法。”

说完他便又坐直了，一双狡黠的眼睛带着些算计成功的得意，“老怪物，你如今可是欠我两件事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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①出自《秋露白酒熟卧闻槽声喜而得句可行当同赋也》

②出自《秋露白酒熟卧闻槽声喜而得句可行当同赋也》大抵意思是心里郁积的不平之气得以浇灭。

磈磊：块垒，比喻心中不平之气

三径黄花：典故。化用自《归去来辞》三径就荒，松菊犹存。

玉舟：指酒杯。